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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25年02月08日 上一版  下一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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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夕
王 炜
文章字数:1450
  老家所有美好的时光,除夕为最。那说说笑笑的氛围,热热闹闹的情景,年复一年地给我这个漂泊他乡多年的游子无尽的怀恋和向往。
  从我有记忆起,每年除夕,我们家族的成年男人,几乎都要到族中最年长的长辈家“坐喝”,这里是亲族拜年的主场,也是首场。此后的第二场、第三场,依次到其他长辈家小“坐喝”。所谓坐喝,就是欢聚一堂,抄碟子喝酒拉家常。
  那阵我还小,不兴生炉子,也无其他取暖设施,除夕显得格外冷。是夜,长辈们靠墙坐在炕上,平日硕大的火炕就显小了。晚辈们坐在凳子上,和炕上呼应形成一圈。长辈们抽着旱烟,晚辈们抽着纸烟,袅袅烟气和欢声笑语溢满屋院。
  本族的叔伯兄弟,一年到头难聚齐全,除夕基本上都能到,盘算着一个个到齐了,便把炕上的被子靠墙一卷,炕中间摆上一张炕桌,炕边摆上小桌。凉菜热菜拿手菜,一盘接一盘地就上桌了,坐喝的气氛陡然间热烈起来。
  我们小孩不为坐喝,只图压岁钱和糖果。任凭来时路上大人怎么教,进门只喊几声爷和婆,就算拜过年了。爷和婆乐呵呵地应声,拿出准备好的压岁钱发给我们。揣了钱,我们的眼睛盯在盛有瓜子花生糖果的盘子里,寻机抢出自己爱吃的水果糖,揣进早就装满瓜子花生的衣兜里。一边捂实在了,一边拈出一颗,剥掉糖纸填进嘴里,吸溜吸溜地嗍两气儿,就甜到心里头了。长辈疼爱我们,让我们脱鞋上炕坐,才不呢,我们一个个猴子屁股一样,一刻也坐不住的。
  长辈们在炕上,圪蹴着围在炕桌前,人多围不上会分批上桌。晚辈们在炕边,围坐桌子周围。酒早就开了瓶,晚辈不时起身向长辈斟酒敬酒,敬语劝话热络亲昵,贪杯的长辈忙不迭地滋溜了一杯又一杯。一时间满屋子人声鼎沸,酒香四溢。一轮轮地推杯换盏,菜盘子不知什么时候空了,兄弟笑着吆喝厨房的嫂子,快些添菜上菜多上硬菜,那边闻声嘻哈哈应着,菜就又端来几盘。
  早些年,坐喝的酒菜大家来时自带,你半瓶他一瓶,你一盘他一盘,凑上一桌,大家一起吃喝。那时候吃食短缺,日子紧巴,几桌丰盛的酒菜,谁家置办都作难,大家各自带来酒菜,既聚了情分,又显得公平。记得有一年除夕,前夜刚下过雪,十一爷端着一盘猪下水,过一道壕沟时,脚下一滑,一个趔趄,盘子就扔下沟底了。进了门,十一爷还惋惜不已,一直说可惜了那盘下水,这让大家耍笑他好几年。后来生活富裕了,家家都不缺吃了,置办几桌酒菜也不犯难了。除夕夜本来就黑咕隆咚,族人东一家西一家住得分散,走夜路再端盘菜,确实不方便。终有一年宣布了新规定:今后不用凑盘子了,到谁家坐喝,谁家准备齐活。
  20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,这边主场一散,接下来按辈分高低、年龄大小,依次再去其他长辈家。到了谁家,遇到供奉了先人影像的,还要烧香磕头跪拜一番。后来的坐喝,时间上缩短了,进门少坐片刻,拉几句家常完事。每家都是酒菜招待,菜样一家赛过一家。贪杯的叔伯兄弟们,一路小跑着赶进度,一为多喝几盅酒,二为多看一眼春晚。
  就这样,大家赶场子似的,一家挨着一家走,万不能漏掉谁家。到后来,家数越走越多,队伍却越来越小,最后就剩下我们几个小辈了。终于,一家家地走完了,我马不停蹄地回到家,春晚正播得热火朝天,往往快要倒计时下饺子了。说实在话,每年的春晚,我从没有完整地看过,想想挺对不住央视的,人家可是人马山齐地忙活了几个月呢。
  一回家坐上热炕,酒劲困劲结伴袭来,就会犯迷糊。每家都小酌小闹,无奈十几家下来,我便酒意微醺了,但年炮还得我放,等不及新年的钟声敲响,放完炮仗就能睡觉了。迷迷糊糊睡意蒙眬,听到街上炮声大作,彼此交响在特别的时空……
  一个又一个的除夕,融进我的睡梦里,融进我的记忆中,使我终生难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