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访
文章字数：2014
“王芬花，贼娃子。王芬花，贼娃子……”教室里孩子们拍着手，打着节奏喊叫着。
听到后，张老师快步走上台阶，贴窗一看，发现王芬花趴在桌子上嘤嘤地哭。
山里村子不大，总共二十来个学生，分为一、二两个年级，张老师是村里教学点上唯一的老师。好多次，她站在讲台上看着面前的孩子，心里总会有着一种莫名的感觉，于是，她上课的声音愈发带劲。
这还了得？王芬花怎么就成了贼娃子？张老师推开教室的门，顿时鸦雀无声。
在学生中调查，又听了一些村民的议论，情况大致如此：一年级学生顾小山和二年级学生王芬花比邻而居，两个孩子上学常常结伴而行。上周，顾小山的妈妈丢了五十块钱，她怀疑王芬花偷了，她先质问王芬花，王芬花说没拿。随后，她又找到王芬花的妈妈。一个说偷了，一个说没有，两个女人就吵了起来。
锐利的叫骂声像两挺机关枪，在山谷里扫射、轰鸣。顾小山的妈妈逢人便说王芬花是贼娃子，偷了她五十块钱。学生都是本村里的孩子，于是，就有了教室里的那一幕。
像这种鸡毛蒜皮的事，山里人一般是不会报警处理的。
张老师想破案。
倒不是张老师想抢警察的饭碗，而是这个事牵扯到了她的学生。张老师想：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。如果王芬花偷了顾小山妈妈的钱，她要教育孩子把钱还给人家，知错就改。“小时偷针，长大偷金。”这个道理她给孩子们讲过无数遍。如果王芬花没有偷，就不能冤枉孩子。毕竟，“贼娃子”这顶帽子在小山村里可不是闹着玩的。
就在张老师殚精竭虑分析“案情”的时候，她低头猛然看到了顾小山桌兜里一堆亮晶晶的烟卡。烟卡是孩子们玩的一种游戏卡，经常就有孩子为了买烟卡从家里偷钱，为此，张老师没少收拾他们。
张老师把顾小山叫到办公室。
“顾小山，烟卡是怎么来的？”
“一些是赢的，一些是买的。”
“钱从哪里来的？”
“从妈妈包里拿的。”
“妈妈知道吗？”
“不知道。知道了，她会打死我的。”
“妈妈问过你吗？”
“问过，我说没拿。在彬彬家的小卖部买的，买了五块钱的烟卡，两块钱的干吃面，找的零钱夹在书里。”
这孩子说话利索，得来全不费工夫。凭着顾小山的“口供”和证据，“案子”迅速水落石出。张老师心花怒放，喜出望外。
张老师想去找顾小山的妈妈，早些把矛盾化解了。她不止一次地在脑子里畅想过这样的场景：王芬花被证清白后，那张小脸绽放如花；顾小山的妈妈污人清白被揭穿后，那张老脸羞愧不已……
放学后，张老师带着烟卡和四十三块零钱的“铁证”，胸有成竹地跟着顾小山去家访。
崖下两处房子错落排开，顾小山家三间土房西侧的猪圈正对着王芬花家灶房的后门。一条小径像条细绳，一头牵着王芬花家，爬过一段斜坡后，又串联上顾小山家，往后一拐就是村里的水泥大道。
远远看见一个穿着黄不黄、绿不绿衫子的中年女人，手里拿根棍子，站在猪圈边，一边在猪食槽里搅动一边戳打小猪崽，小猪崽“吱吱”乱叫，她大声骂道：“你个碎怂，虼蚤大就知道偷食。”
顾小山跑过去喊妈妈，说老师来了。
张老师说：“小山妈妈，听说你丢了钱，怀疑是王芬花偷了，我调查了一下，这可能是个误会，可不敢冤枉孩子呀。”
女人嘴一撇，说：“错不了。上周星期一我去超市买了东西，还剩下五十块钱，本想给小山买一套汉语拼音识读卡，又没舍得。回来后，我把包往桌子上一搁，就赶紧做饭了。饭后，王芬花喊小山上学，我从灶房出来时看见王芬花就站在门口，离桌子也就一伸手的距离。下午，我就发现那五十块钱不见了，家里没来外人。不是她，还能是谁？”
张老师告诉女人她的调查，拿出了烟卡和四十三块钱的“铁证”。
她顿时有些慌乱，起身给张老师杯里续了些水，眨巴了一下眼，然后冷冷地说：“小山的钱是我给的。”
“小山，钱是你从妈妈包里拿的，还是妈妈给的？说实话。”张老师转向顾小山。
顾小山抬起头，怯怯地望着张老师，说：“老师，钱，我……”
女人盯着顾小山，目光如刀，厉声说：“给老师说，钱是不是我给你的？嗯——”女人把这个“嗯”陡然抬高，像突然举起的大棒。
顾小山哆嗦着低下了头，结结巴巴地说：“钱……钱，嗯，给的。”
张老师感觉一个炸雷当头爆裂，天旋地转。她离开了女人的家。
屋外，微风轻拂，漫山遍野的板栗林起伏如浪，散发着阵阵清香，月亮明镜似的照耀着大地，迎着清爽的山风张老师打了个激灵。
此刻，她的头脑无比清醒，她打定了主意：明天，我要告诉孩子们事实真相，看谁还敢叫王芬花贼娃子？
第二天一大早，张老师还在洗漱，王芬花和顾小山就来到了办公室门口。
“老师，刚才我从顾小山家门前路过，小山妈妈说错怪我了。她让我和小山给您送些板栗，尝尝鲜。”王芬花欢快地说。
张老师吐掉满嘴牙膏沫子，一转身，两个孩子风一般早跑得没了影，清新的空气里留下一串咯咯的笑声，清脆得像报晓的鸟鸣。
看着面前鼓囊囊的一袋板栗，张老师心里有了忐忑：退回去有点不近人情，收下又不是那么回事。片刻犹豫，张老师突然想起了小山妈妈说的汉语拼音识读卡，对，周末回城给孩子们每人买一套。张老师内心一阵激动，她在内心把自己彻彻底底地佩服了一回，高明！
张老师拿着书本，迎着晨曦，迈着轻盈的步子向教室走去……
听到后，张老师快步走上台阶，贴窗一看，发现王芬花趴在桌子上嘤嘤地哭。
山里村子不大，总共二十来个学生，分为一、二两个年级，张老师是村里教学点上唯一的老师。好多次，她站在讲台上看着面前的孩子，心里总会有着一种莫名的感觉，于是，她上课的声音愈发带劲。
这还了得？王芬花怎么就成了贼娃子？张老师推开教室的门，顿时鸦雀无声。
在学生中调查，又听了一些村民的议论，情况大致如此：一年级学生顾小山和二年级学生王芬花比邻而居，两个孩子上学常常结伴而行。上周，顾小山的妈妈丢了五十块钱，她怀疑王芬花偷了，她先质问王芬花，王芬花说没拿。随后，她又找到王芬花的妈妈。一个说偷了，一个说没有，两个女人就吵了起来。
锐利的叫骂声像两挺机关枪，在山谷里扫射、轰鸣。顾小山的妈妈逢人便说王芬花是贼娃子，偷了她五十块钱。学生都是本村里的孩子，于是，就有了教室里的那一幕。
像这种鸡毛蒜皮的事，山里人一般是不会报警处理的。
张老师想破案。
倒不是张老师想抢警察的饭碗，而是这个事牵扯到了她的学生。张老师想：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。如果王芬花偷了顾小山妈妈的钱，她要教育孩子把钱还给人家，知错就改。“小时偷针，长大偷金。”这个道理她给孩子们讲过无数遍。如果王芬花没有偷，就不能冤枉孩子。毕竟，“贼娃子”这顶帽子在小山村里可不是闹着玩的。
就在张老师殚精竭虑分析“案情”的时候，她低头猛然看到了顾小山桌兜里一堆亮晶晶的烟卡。烟卡是孩子们玩的一种游戏卡，经常就有孩子为了买烟卡从家里偷钱，为此，张老师没少收拾他们。
张老师把顾小山叫到办公室。
“顾小山，烟卡是怎么来的？”
“一些是赢的，一些是买的。”
“钱从哪里来的？”
“从妈妈包里拿的。”
“妈妈知道吗？”
“不知道。知道了，她会打死我的。”
“妈妈问过你吗？”
“问过，我说没拿。在彬彬家的小卖部买的，买了五块钱的烟卡，两块钱的干吃面，找的零钱夹在书里。”
这孩子说话利索，得来全不费工夫。凭着顾小山的“口供”和证据，“案子”迅速水落石出。张老师心花怒放，喜出望外。
张老师想去找顾小山的妈妈，早些把矛盾化解了。她不止一次地在脑子里畅想过这样的场景：王芬花被证清白后，那张小脸绽放如花；顾小山的妈妈污人清白被揭穿后，那张老脸羞愧不已……
放学后，张老师带着烟卡和四十三块零钱的“铁证”，胸有成竹地跟着顾小山去家访。
崖下两处房子错落排开，顾小山家三间土房西侧的猪圈正对着王芬花家灶房的后门。一条小径像条细绳，一头牵着王芬花家，爬过一段斜坡后，又串联上顾小山家，往后一拐就是村里的水泥大道。
远远看见一个穿着黄不黄、绿不绿衫子的中年女人，手里拿根棍子，站在猪圈边，一边在猪食槽里搅动一边戳打小猪崽，小猪崽“吱吱”乱叫，她大声骂道：“你个碎怂，虼蚤大就知道偷食。”
顾小山跑过去喊妈妈，说老师来了。
张老师说：“小山妈妈，听说你丢了钱，怀疑是王芬花偷了，我调查了一下，这可能是个误会，可不敢冤枉孩子呀。”
女人嘴一撇，说：“错不了。上周星期一我去超市买了东西，还剩下五十块钱，本想给小山买一套汉语拼音识读卡，又没舍得。回来后，我把包往桌子上一搁，就赶紧做饭了。饭后，王芬花喊小山上学，我从灶房出来时看见王芬花就站在门口，离桌子也就一伸手的距离。下午，我就发现那五十块钱不见了，家里没来外人。不是她，还能是谁？”
张老师告诉女人她的调查，拿出了烟卡和四十三块钱的“铁证”。
她顿时有些慌乱，起身给张老师杯里续了些水，眨巴了一下眼，然后冷冷地说：“小山的钱是我给的。”
“小山，钱是你从妈妈包里拿的，还是妈妈给的？说实话。”张老师转向顾小山。
顾小山抬起头，怯怯地望着张老师，说：“老师，钱，我……”
女人盯着顾小山，目光如刀，厉声说：“给老师说，钱是不是我给你的？嗯——”女人把这个“嗯”陡然抬高，像突然举起的大棒。
顾小山哆嗦着低下了头，结结巴巴地说：“钱……钱，嗯，给的。”
张老师感觉一个炸雷当头爆裂，天旋地转。她离开了女人的家。
屋外，微风轻拂，漫山遍野的板栗林起伏如浪，散发着阵阵清香，月亮明镜似的照耀着大地，迎着清爽的山风张老师打了个激灵。
此刻，她的头脑无比清醒，她打定了主意：明天，我要告诉孩子们事实真相，看谁还敢叫王芬花贼娃子？
第二天一大早，张老师还在洗漱，王芬花和顾小山就来到了办公室门口。
“老师，刚才我从顾小山家门前路过，小山妈妈说错怪我了。她让我和小山给您送些板栗，尝尝鲜。”王芬花欢快地说。
张老师吐掉满嘴牙膏沫子，一转身，两个孩子风一般早跑得没了影，清新的空气里留下一串咯咯的笑声，清脆得像报晓的鸟鸣。
看着面前鼓囊囊的一袋板栗，张老师心里有了忐忑：退回去有点不近人情，收下又不是那么回事。片刻犹豫，张老师突然想起了小山妈妈说的汉语拼音识读卡，对，周末回城给孩子们每人买一套。张老师内心一阵激动，她在内心把自己彻彻底底地佩服了一回，高明！
张老师拿着书本，迎着晨曦，迈着轻盈的步子向教室走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