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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25年10月25日 上一版  下一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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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阳情
杨文斌
文章字数:1557
  夕阳西下,灿烂的阳光染红了天边的云霞,五彩缤纷,如诗如画。耀得人们不敢眨眼,生怕错过这旖旎的风光。
  有人荷锄晚归,高声歌唱;有人放牧归来,鞭声脆响;有人沿着河边的小路散步,美妙的感觉和河水一起奔流到远方;有人燃起了灶火,旺盛的火苗在灶膛里哔啵作响;有人已经洗刷结束,坐在庭院里喝茶看夕阳。
  村东头的许多人家,大都关门上锁,只有第一户的场边,面对面坐着两个人,他们是八十岁的表爷和七十八岁的表奶,美丽的夕阳在他们的脸上涂上圣洁的光芒,使他们看起来格外安详。阳光将他们瘦削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,一阵风拂过,它们在夕阳下摇摇晃晃。他们中间放着一个小小的杌子,杌子上面放着一壶茶和两个茶杯。他们在夕阳下默默对饮,对饮门前的花开花落,对饮岁月的五味杂陈,对饮世事的浮浮沉沉。
  儿子去了城里,孙子也去了城里,他们被邀请了无数次,说啥就是不愿意去。不是说上厕所不方便,就是说都是生面孔,满大街找不到一个可以说上几句话的人;不是说青菜太贵有重重的农药味,就是说房子只有屁股大点地方,转个身都不宽展;不是说垃圾味道太冲,就是说车来车往晚上睡觉不踏实。于是就留在了农村,和村里的老人种种庄稼,拉拉家常,谈谈往事,一起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,一起和农村的房子慢慢老去。
  阳光暖暖地照着表爷和表奶沧桑的脸庞,他们的脸上全是深深的沟壑,像两张纵横交错的棋盘,又像两块布满皱纹的树皮。他们的头上,雪白的头发泛着银色的光,像深秋清晨地面的白霜。不夹杂一根黑发,又白又亮,白得自然、白得纯粹、白得凛然,不可侵犯。一片树叶落了下来,在空中飘飘荡荡、兜兜转转,落在了两人中间的杌子上。表爷看了看,没说一句话。表奶看了看,也没说一句话。终于表爷拿起叶子,翻来覆去地看,想看出它的一年四季;摸了摸它的纹理,想摸到它的喜怒哀乐,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表奶。表奶放在鼻孔下面深深地闻了闻,闭着眼睛沉醉了一会儿,轻轻地放在了杌子上。
  一阵微风吹过,杌子上的叶子飘到了地上。表爷见了,双手撑着膝盖,慢慢地站起来,站起来的时候,身子微微地颤了颤,但还是稳住了。他缓缓地走回家里,拿出一方印着碎花的头巾和一把栗子色的木梳子,一晃一摇地走到表奶背后。表爷把头巾搭在椅子靠背上,一手抚摸着表奶的头发,一手拿着梳子,颤抖地给表奶梳了起来。他梳得很慢很慢,每一下都从发根梳到发梢,都花费很长的时间,好像在完成一件极庄重极肃穆的事情。每一次梳到脖颈之后,表爷都长出一口气,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。梳好了头发,表爷把梳子紧紧地咬在没剩几颗牙齿的嘴里,然后拿起头巾对折了一下,慢慢地放在表奶的头上,在表奶的下巴那儿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。火红的头巾和表奶雪白的头发相映成趣,美得耀眼。看着顶着头巾的表奶,表爷嘿嘿地笑了,看见表爷笑了,表奶也跟着笑了。
  表爷把头巾捏了又捏、整了又整,直到完全遮住脖子,平展展了,才放心地坐下。坐下之后,表爷把右手努力地向背后伸去,一连伸了几次,就是够不到当年做手术的地方。表奶见了,一手提着椅子,一手撑在腰间,一摇一晃地走到表爷背后,慢慢坐下来,伸出两个布满青筋的拳头,在表爷背部不轻不重、不紧不慢地捶起来,一下一下地捶呀捶呀,直到脸色泛红、气喘吁吁才停了下来。表爷转过身看着表奶,咧着嘴角幸福地笑了。
  表爷和表奶之间的杌子,是那么安静;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,是那么安静;杌子两边的人,也是那么安静。四周没有一声鸟叫,也没有一缕微风,一切仿佛静止了一样。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,天空越发美丽耀眼、绚丽多彩。两人又饮了几杯淡茶,太阳的余晖掉落在茶水里,荡了几荡就不见了。看着美轮美奂的夕阳,表爷没说话,表奶也没说话。偶尔你看我一眼,我看你一眼,微微地笑了。
  太阳下到了山的另一边,他们脸上的红霞还没有散去,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慢慢地荡漾着、荡漾着,像湖面上的涟漪,一圈一圈地扩散,远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