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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25年08月16日 上一版  下一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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猫 殇
邹小芳
文章字数:1779
  一个平常的夏天,它蹲在小区楼下的花带沿儿上,望着我,眼神闪过一丝警惕,但随即就变成哀求了。我不得不蹲下来,伸手去抚摸它,这简直是一种病态的骨感,污涩的毛老树皮似的毫无光泽和生机。
  它大概是一只遭主人遗弃、也或者是走失的流浪猫,女儿动了恻隐之心,跑去小卖部买了火腿肠喂它,它连咀嚼的程序都省略了,直接连皮也吞下去,才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巴。
  后来,它常蹲在花带沿儿上,面无表情地看着楼层的人出出进进,大家都匆匆忙忙的,没有人注意它的存在。等到我和女儿路过时,它立即跑来用身体蹭、喉咙里发出呼噜声,女儿也照例带它食物。
  它渐渐壮了,和我们更加亲昵了,无论刮风下雨,每天在楼下等我们回家,似乎成了猫必修功课。
  天气越来越冷,猫只能钻到车底下躲避寒风。“车主不留心碾了它咋办?”女儿忧心忡忡,执意要领回家养,我也就默认了。
  从这个冬天开始,这只看起来有些丑,毛色灰不溜秋的流浪猫就正式被我收养了。当然,在这之前我在小区张贴了“寻猫启事”,始终无人认领。
  我们放心养它了,女儿为它取了个响亮的名字“大炮”。我们在网上学习养猫的知识,向养猫的朋友讨教经验。营养丰富的猫粮、口味不一零食,各种玩具,它曾经一度表现得十分温顺、乖巧,看上去不那么丑陋了,茶余饭后也给我们带来了些许快乐时光。
  也许这种舒适安然的环境让大炮开始怀念流浪的生活,它蹲在阳台上,隔着玻璃看向窗外,嘴里发出“喵呜”的惨叫声,像受了极大的虐待。
  我要上班,女儿要上学,家里一整天地空落着,大炮任意发泄它不满的情绪,垃圾桶掀翻在地,锅台上到处是脚印,音响上海绵也被它抓得面目全非,它还会开房门,铁笼子也奈何不了它,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它会跳起来攻击女儿。
  “猫成精了。”家里总有抱怨的声音。
  几次三番下来,我也有些身心俱疲,渐渐不那么喜欢它了,它闹腾厉害了,我会开门让它出去,隔一两天,它又找回来,我们照例为它洗澡,喂吃的。它再跑出去,一周,两周,一个月,身上时常带着伤,眼睛糊满眼屎,身体又消瘦得像刚见它那样丑陋。
  流浪的猫终归贪恋自由,随它去吧!
  它再次被遗弃的命运就这样决定了。我们把猫粮和猫砂盆挪到了楼道口,隔好长的时间,似乎有动过的痕迹,春天快到来的时候,我们终于再也没见到过“大炮”的影子了。
  它去了哪儿呢?我们为它担忧着。
  很长一段时间,女儿郁郁寡欢,为了排解她思猫之苦,朋友介绍去鹤城的一家宠物店领养猫,店主反复考察了我们真有爱猫之心,并且还有一点养猫的经验,极庄重地签订了领养协议,才放心地把一两个月的小猫咪交到我们手里。
  领养回家的小猫,女儿叫它“雪球”,不得不说它比大炮好看得多。毛色纯白,白得纯净,鼻子粉嘟嘟的,蓝色的眸子像水晶一样透亮。大概是刚离开母亲,它特别黏人,你只要坐下来,它就会爬上你的脚,再攀着你的腿,然后很享受地窝在人怀里,家人都疼爱它。
  我们一回家,女儿“雪球——雪球——”地唤,它真的就像一团小雪球直滚到我们的脚下,做出各种亲昵人的动作。
  隔了两天,雪球忽然死在床头柜下了,毫无征兆的,早上出门它明明还好好的。
  可怜才领养不到一周的小猫!对于它的夭折,我们都难过了好久。
  一天,女儿放学回家,手里拎着一个纸箱子,她又神秘又兴奋,像意外捡到宝贝似的,我以为是找到“大炮”了,打开箱子,我愣住了,又是一只流浪猫!
  纠结了一番,最终我还是决定收养这只毛色花白的猫。
  也许长久流浪的缘故,也许遭受过某种不公的待遇,这只猫对人有很高的警惕性,它藏于沙发底或床底下,包括家里一切隐秘的地方,只有食物的诱惑、饥饿的迫使,它才会出来。进食的时候,也竖着耳朵,随时准备逃脱。它太安静了,几乎安静得有些木讷,这实在是一只不招人喜欢的猫,连爱猫的女儿也很少搭理它,更不用说给它取个名字了。
  它似乎更忧郁了,耷拉着脑袋,甚至没有和我用眼神对视过。
  一天,它忽然抗拒进食了,并且拉黄水。它一定是生病了,急忙带去宠物医院,化验结果显示“猫瘟”。
  医生说得花好大一笔钱,但也未必能治好,我陷入了两难境地。
  最终,我还是放弃了。我把围脖卸下来,铺在它的身子底下,让它感受凉薄的人间还有那么一点温暖,它白色的毛像飞雪,在寒风中抖动着,抖动着——它小小的身体慢慢僵硬了,只是,它没有闭上眼睛,眼神一直和我对视着,似乎要穿透我的内心。
  也许我的所谓听天由命,到底是给它判了死刑!
  我还能辩解什么呢?如若不动收养猫的心思,便不会在猫的悲剧命运中辗转纠葛了。
  自此,我便不再养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