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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25年01月23日 上一版  下一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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割 肉
远洲
文章字数:1479
  突然想起小时候过年的情景。那时候,最盼望过年的是小孩子,因为过年能疯疯癫癫地玩耍,响鞭炮、打雪仗,满村子追逐,还能挣几毛压岁钱,两个衣兜里装满核桃,玩一种名叫丢窝的游戏,谁玩得好,谁就能赢很多核桃,否则,衣兜里会输得一个不剩。让孩子们更高兴的是过年能吃肉,一提起肉,个个儿满脸都是馋相。
  记得腊月初八之后,集市上便有人陆陆续续地吆喝叫卖猪肉了,经济殷实点的人家,开始走集看市,回到村子后逢人就说今年肉贵,二指膘多少钱,三指膘多少钱,四指膘多少钱,那时候肉的好坏与肥瘦有关,四指膘是指猪的脊梁肉有四个指头并在一起厚,俗称一手板厚。这样的肉无疑价高,因为那时候家家缺油吃,肥膘肉可以炼油。随着年关越来越近,割肉便成了家家的头等大事,各家各户都在根据家里经济状况思谋着今年割多少肉、割什么肉的事情,家境厚实的有割十几斤的,家里穷点的,买点猪下水也能将就过年。
  到了年跟前,村子里每年也有杀猪卖肉的。记得我们村里杀猪,几个壮实的小伙子揪住猪耳朵和猪尾巴,硬生生把猪摁倒在齐膝高的长方形木桌上,杀猪匠挽着袖子,一手按着猪的头,一手用一尺长的刀子直接捅入猪喉咙,刹那间,猪血顺着刀子流了出来,早早放在地上的盆子接了黑红黑红的猪血,三五分钟时间,刚才还在嚎叫的大黑猪软绵绵躺在木桌上,喉咙处不时地冒血泡泡。村子里的闲人都来看热闹,几个人将猪抬起来放入一个铁桶子锅里边,用滚烫的开水烫猪毛,杀猪匠手脚麻利地把死猪翻来滚去,用开水浇猪头,铁锅上边热气腾腾,锅周围围满了孩子,杀猪匠一边拔猪毛,一边高喊:“快回去叫你大来割猪肉,来迟了就没有了。”孩子们轰的一声散开了。几袋烟工夫,大黑猪变成了大白猪。把猪从锅里捞出来,杀猪匠和主家一起用铁钩钩住两只猪后腿,猪头朝下八叉倒悬,然后站在一个小凳上,用嘴对着猪屁股使劲往里边吹气,渐渐地猪被吹得圆鼓鼓的,像一个大气球,从尾到头刮掉猪身上的脏物。刮干净后,杀猪匠用锋利的刀子开膛破肚,取出内脏,卸掉猪头,用草绳拴了,猪嘴里横放一条猪尾巴,悬挂在高处。这才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,杀猪匠先用刀子从猪脊背上划一刀,再用砍刀往下端端地砍脊梁骨,大肥猪便一分为二,成了两扇白得晃眼的猪肉。人们纷纷拥上前来看猪膘——二指厚,还行。
  不用吆喝,大家都来割肉了,这可是冒着热气的鲜活肉,乡里乡亲的,价格也公道,于是你几斤,他几斤。不一会儿,一扇子猪肉就卖光了。父亲那天终于放假回来了,杀猪匠见父亲来了,高声说道:“这下遇到了大买主。”父亲给他递过一支烟,杀猪匠说:“张先生要啥地方的肉,我先给你割。”父亲笑着说不急不急,先给大伙割。父亲心细,他要等到他满意的部位才肯割,比如猪腰部位,他把这叫肋条肉。杀猪匠比比画画给父亲看,这块行不行?父亲点头表示同意,一刀下去,一块肋条肉脱离而出,软活活地在杀猪匠手里摇晃着,一称,七斤八两。付了钱,我们兴高采烈地跟着父亲回家了。那是我记忆中父亲割肉最多的一年,也是我们过得最高兴的一年。往年全家八口人才割四五斤肉,要算计着吃到正月十五。
  日子虽然苦了点穷了点,可过去的肉真叫香啊!那个香味儿,一家煮肉满村飘香,正月初一的肉饺子,饺子皮烂在锅里,肉馅儿还紧紧地裹着一分硬币。
  今天的日子富裕了,几乎天天有肉吃,过年割肉不仅有猪肉,还有牛羊肉、鸡鸭鱼肉等,但就是吃不出当年的味道,人们总怀疑肉是不是用不健康饲料喂养的,再说大量上市的肉品都是冷藏肉,也不新鲜。机器加工的熟肉食品有各种调味品,年轻的一代早被这些调味品左右了味蕾。这使我常常感到遗憾,那年那月的肉香味儿,好像永远地消失了。感慨,如果我们现在还能吃出当年的肉味,那该多好啊!